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数字化时代,用“无限的游戏”规则来理解行业边界的变化

我们深受詹姆斯·卡斯的《有限与无限的游戏》一书的影响。在这本书中,詹姆斯·卡斯向我们展示了世界上两种类型的“游戏”:有限的游戏和无限的游戏。他在书中告诉我们,有限的游戏目的在于赢得胜利;无限的游戏旨在让游戏永远进行下去。有限的游戏在边界内玩,无限的游戏玩的就是边界。有限的游戏具有明确的开始和结束,有特定的赢家,规则的存在就是为了保证游戏会结束。无限的游戏既没有明确的开始和结束,也没有赢家,它的目的在于将更多人带入游戏本身,从而使游戏得以延续。

可以将工业化时代大部分行业的规则看作有限的游戏。产业条件和资源成为行业的边界,行业内的成员都在给定的产业条件和资源中展开竞争,行业内的成员处在竞争态势之中,人们想尽办法成为赢家。所以在大部分情况下,迈克尔·波特的竞争战略都是人们信奉的理论,无论是总成本领先,还是差异化与专门化,最终的结果都是要取得竞争优势,并在竞争中取胜。我们既是在有限的游戏逻辑中实施自己的企业战略,也是在持续的竞争中不断积累自己的核心竞争优势,在一个行业里,有赢家,有输家,行业也在按照线性的、可连续的方式发展。

《数字上的中国》,中信出版集团2022版

在数字化时代,互联网技术、数字技术、人工智能技术、生命科学技术等嵌入各个行业,其核心特征是打破行业边界,跨界协同,重塑边界。可以将数字化时代的大部分行业规则看作无限的游戏。在数字化技术背景下,很多行业的产业条件和资源不再是行业的边界,领先企业的选择就是不断突破行业边界,或者跨界连接以创造新的生长空间,甚至很多企业并不是原有行业的成员,它们用新的逻辑建立起全新的行业规则,使原有行业具有了新的价值,从而拓展出不同的发展空间。

因此,行业发展不再是行业内成员之间的竞争,而是行业内成员或者行业外成员所带来的行业价值的重新定义,从而产生新的空间,并形成比原行业更大的拓展可能性。这些新成员之间的关系也不再是竞争关系,而是合作共生关系,共同为这个行业的持续发展而努力。此时的成员,不再关注谁赢谁输,而是关注如何让行业可持续发展;没有人去寻求自己的竞争优势,而是寻求共同的发展空间;行业也不再按照线性、连续的方式发展,而是更多地显现出不连续、非线性的发展特点。

在数字化背景下,行业发展的新特征正是无限的游戏的特征。

正如詹姆斯·卡斯所定义的那样,无限的游戏玩的就是边界,而数字化时代的新商业模式,或者新领域的出现,正是重塑行业边界的原因。

汽车行业的发展,可以让我们感受到从工业化时代的“有限的游戏”到数字化时代的“无限的游戏”之间的转换。19世纪末,燃烧汽油和柴油的汽车成为主流,当时的汽车仍然是以手工方式制造的,虽然部件已经标准化并可以量产,但实际上汽车的产量仍很低。亨利·福特的出现,让汽车行业真正开始腾飞,他在20世纪初花费数年时间去试制一种可以进行大批量生产的、低价出售的汽车,经过6次创业失败后,终于在1908年成功生产出福特T型车,使汽车的普及成为可能,自此汽油和柴油汽车遍布全球,蓬勃发展。

从美国到欧洲,再到亚洲,汽车工业的发展带动了整个制造业和经济的发展,汽车工业已经成为现代经济的支柱产业之一,并对世界经济的发展和社会的进步产生了巨大的作用和深远的影响。正因如此,汽车工业也在全球范围内展开竞争,汽车制造企业的优势从美国转移到欧洲,再到亚洲丰田的崛起,其间,一些汽车企业成长,而另一些则衰落。

20世纪90年代,为解决资源稀缺、环境保护问题,全球的汽车工业展开了全新的竞争,燃料电池汽车的研发及产业化一直是世界主要汽车生产国和企业的技术竞争重点,因此也被誉为21世纪改变人类生活的十大科技之首。

公开资料显示:2001年首种混合动力电动车丰田普锐斯推向国际市场;2009年首种纯电动车三菱iMiEV电动汽车量产推向市场;2012年无人驾驶汽车进行实际路面试验;2013年美国部分州通过《自动驾驶法案》;2017年英国、法国、德国、挪威四国宣告自2040年起,禁售汽油和柴油车;美国通用汽车公司已公开表示它们的动力驱动系统战略是从传统内燃机技术发展到混合动力再到氢燃料电池,很多汽车领军品牌也陆续推出混合动力汽车,以及新能源汽车。经历了全行业的持续发展,奔驰、宝马、奥迪、大众、丰田等领军品牌已经牢牢确定了自己的行业地位,而汽车行业也进入了相对均衡、成熟发展的阶段。

但令整个汽车行业和消费者都没有想到的是,特斯拉作为一个完全没有汽车行业背景的全新制造企业脱颖而出,与特斯拉一起采用全新模式制造汽车的企业被称为“造车新势力”,而且发展迅猛。汽车这个已经非常成熟且相对稳定的行业,遭遇了前所未有的挑战。

特斯拉与原有的汽车制造企业采用的制造模式完全不同,我们可以称之为从“复杂汽车+简单软件”模式向“简单汽车+复杂软件”模式的转换。在这一模式转换中,特斯拉等造车新势力企业是在一块中央控制板上安装由软件控制的廉价传感器和执行器,从而运行某种操作系统,同时进行不同的线程,而不是研发许多独立且只能做一件事的嵌入式系统。特斯拉等企业采用的这种制造模式还有一个更具优势的特征,那就是制造成本更低。这个变化,不仅对于整车生产企业来说是一个很难做出的改变,而且对于制造汽车上独立系统部件的供应商而言也是一个巨大的挑战。我们可以理解为,特斯拉是在用一种与传统汽车制造企业完全不同的、全新的逻辑生产汽车。

相对于从福特开始的传统汽车制造企业而言,特斯拉所创造的汽车制造模式可以说是颠覆式的,特斯拉定义的汽车并不需要与传统汽车展开竞争,因为从严格意义上来说它们并不属于一个行业内的产品,但是特斯拉的确提供了一款既漂亮又好用的汽车。而且随着数据、平台、软件和系统的不断开放,越来越多的人参与到这种新车制造模式中来,游戏规则被改变了。

行业游戏规则的改变是颠覆性的,但也许是惯性使然,很多原有行业的成员并未感知到这种根本性的变化。据说特斯拉造出第一台车时,一些传统汽车制造企业觉得自己也能很快实现特斯拉那种比较酷的功能,而且特斯拉的车造得“太粗糙”了——“瞧瞧贴合度和完成度,还有面板缝隙和车篷”,所以也不怎么样。而今,这些汽车制造企业似乎不得不承认,自己跟不上行业的发展了。

这也让我联想到苹果对手机行业的颠覆。当诺基亚看到第一台iPhone时也觉得并不怎么样。虽然有些功能还挺酷的,但那些功能也在诺基亚的开发计划里。当苹果迅猛发展,智能手机拥有越来越多使用者的时候,作为手机行业曾经的老大,诺基亚不得不退出这个市场。

无论是特斯拉,还是苹果,其采用的方式都是重新设定行业边界,采用全新的要素和资源重构行业价值,从而重新制定行业“游戏规则”。

也许上述例子并不完全符合詹姆斯·卡斯对“无限的游戏”的定义,但是我们之所以和大家讨论这些案例,是希望大家可以理解,数字化时代,行业发展的逻辑改变了,不能再使用“有限的游戏”的规则,而是要采用“无限的游戏”的规则去理解行业边界的变化,去理解合作协同、共同参与、共同生长的逻辑,同时要改变一心想“赢”的欲望。

(作者陈春花为北京大学王宽诚讲席教授、北京大学国家发展研究院BiMBA商学院院长,本文摘自《数字上的中国》一书,澎湃新闻获授权转载。)

标签: 数字化时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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