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和白若曦的缘分,在出生之时就已经定下了,毕竟我们继承了同一个父亲的血脉,但也是因为这点,在我们第一次相见以后,我过去本就摇摇欲坠的日常生活彻底消失了。
我还记得,那是我还在上高一时的一个周六,一家人商量好要出去吃晚饭为妈妈庆祝生日,但是临近约定时间的时候,等来的不是下班回家的爸爸,而是他的一通电话和道歉。爸爸是一名成功的事业人士,与之相对的他的工作很是繁忙,有紧急事件需要他去处理我也早已司空见惯了,但是电话里传出的爸爸的声音透露出一种异样的歉疚,妈妈应该也注意到了这点,她的脸色变得很难看。
看到这幅景象,我也明白发生了什么。爸爸经常因为工作上的事情而无法陪着妈妈和我,但是在这些他不在的时间里,有一部分时间并不是为了工作,而是为了陪别的女人。是的,爸爸有着很多优点,但是只有一点妈妈难以忍受——他是一个多情的男人。之前有几次被妈妈抓到与别的女性有染的证据,因而爆发了几次矛盾,也拜此所赐,我们家其实并不像明面上表现给他人看的那般和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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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一次想必也是和别的女人有关的事情吧,但是今天明明是妈妈的生日,那个男人却还是以别的女人的事情有优先吗?我在心里暗自骂着这个鬼畜男。
“.……”
挂了电话以后,沉默笼罩在我和妈妈之间,让我有点喘不上气,感觉过了很长时间以后,妈妈才用无机质般的声音跟我说:
“既然爸爸不回来吃了,我们就在家里随便吃点吧。”
我无言地点点头,看着妈妈走向厨房的背影,溜到了自己的房间里。
在经历了压抑的晚饭时间和等待时间后,爸爸终于回到了家,然而他在门口的身影显得不自然,一大块不自然的物体遮挡住了他的下半身。
我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
那是一架轮椅,还有坐在轮椅上的一名身袭白色连衣裙的银发女孩,看起来和我年龄相仿。
室内的空气仿佛一下子凝固到了零点,妈妈露出了即使是我也从没见过的恐怖表情,而那个男人始终低着头,即使如此,我也能看到他的表情显露出的心虚和愧疚。
这个男人也只有这种时候才会有这样的表情吧。不过看这副情况,待会儿想必又是一场歇斯底里的争吵,妈妈每当这个时候总是一哭二闹三上吊的,甚至有好几次冲动地拿着菜刀嚷嚷着要去死,而且在我的记忆里,好像有着她一手拎着更加年幼的我,一手拿着凳子想要拉着我一起去死的印象。嘛,不过我也已经差不多习惯了,只是我一直不理解,明明知道妈妈是这样的人,为什么这个男人死性不改啊?
我叹了口气,悄悄地移到妈妈的身后,在他们看不见的角度,偷偷拿出手机打开拨号界面,输入了“110”三个数字。这种时候就需要这样来待会儿让妈妈冷静下来,而且也能以防不时之需,这可是经验之谈。
过了一会儿,是爸爸先开的口:
“以玲,你可以过来一下吗,”
我说,能不能别在这种时候提到我啊?我不想被牵扯进来。但是尽管如此,我还是踏上前去。
“她叫白若曦,……是以前朋友的孩子,她没有能力照顾这个孩子就交给了我,以后就住在我们家里了,要和她好好相处啊。”
这句话伴着爸爸富有磁性的温柔嗓音传到我的耳朵里,只让我感觉恶心。这种无用的谎言有什么用吗?什么以前朋友,说实话就是出轨对象吧?
不过,她和我差不多大,也就是说,在妈妈还怀着我的时候,或是还没怀上我的时候,爸爸就已经背叛了妈妈,而现在更是要让这因背叛结下的果实理所当然般地住到我们的家里,这个男人真是无可救药。
“这是什么意思?”
我感觉妈妈正压抑着自己的愤怒,但是她的话语里还是溢出了怒火。
又是一阵沉默,然后伴随着敲桌的声音,妈妈的声音在客厅里炸裂开来:
“我问你这是什么意思!!!”
爸爸依然没有回应,只是把头低得更低,想必他也知道此时任何言语的解释都是无力的吧。
妈妈冲到他的跟前,恶狠狠地盯着白若曦,想要伸出手去,然后好像想到了什么,停下了手,然后转向爸爸扇了他一个响亮的耳光。
“.……以玲,先把若曦带到你的房间里去吧,这里让我来吧。”
我用一副迟疑的表情盯着他看了一会儿,才默默地从他手上接过轮椅,带着白若曦头也不回地去了房间,然后立刻将房门反锁,将轮椅推到床边,再靠着房门听着外面的动静。
现在就先交给那个男人,等到情况真的不对了我再出去吧。我这样想着,将目光转向了白若曦,观察着这位不速之客。
她虽然看着和我差不多大,但是仔细观察以后,我发现连我也不得不承认她长得很是漂亮,她有着那一头靓丽的银发,瓷娃娃一样的脸,那双银白色的眼睛仿佛能摄人心魄。然而她给人的第一印象并不是这些美貌,而是她的瘦小,她的胳膊和腿都细得惊人,整个人坐在庞大的轮椅上,更显得她弱不禁风,我甚至觉得一阵微风都能将她吹倒。看着她那副样子,我突然想到了曹雪芹笔下的林黛玉,如果那位潇湘妃子生活在现代,就是这副样子吧。
这样的孩子,却是爸爸背叛妈妈所结下的不忠的果实,她的身体如此弱不禁风,是上天降下的报应吗?一丝不合时宜的伤感爬上我的心头。
“对不起啊。”
“啊……嗯,欸?”
白若曦突然说了这样一句话,专注于盯着她看的我一时没有反应过来,发出不成样子的声音。
“如果不是因为我,爸爸和你妈妈就不会吵架了。”
她直接就称那个男人为爸爸了,她是不是也觉得那个人找的借口烂透了?从这一点上看我们是同志呢,我对她的评价提高了一些。
“不,……没关系的,他们因为这种事情有矛盾也已经不是一次两次了。”
听了我这样说以后,白若曦好像更加内疚了,她紧紧地攥着自己的手,发白的嘴唇微微颤抖着问:
“你不生气吗?”
我不生气吗?她是出轨对象的孩子,这一点爸爸瞒了我和妈妈那么多年,事到如今还被安排住进我们家,把我原本的日常生活搅得天翻地覆。退一步说,即使是为了维护妈妈和作为妈妈孩子的我的尊严,我也应该对白若曦,对爸爸生气吧?可是我的脑海里浮现出的是妈妈要死要活的身影,她明明平常是个大家闺秀,但这种时候却和泼妇一样。房间外面,妈妈怒吼的声音也配合着我脑中的画面,仿佛要冲破房门传来,与之相伴的是爸爸安抚的话语,偶尔还有摔东西的声音。这一次的矛盾和争吵一如既往地激烈的,希望妈妈别把杯子之类的给摔坏了,还有也请放过菜刀和水果刀吧,那不是切自己用的东西。
……我应该生气吗?现在混杂在我心中的情绪里,唯独没有对白若曦愤怒的身影,我毫无疑问是站在妈妈那一边的,但是现在的我一点要为妈妈生气的想法也没有,或许我也已经坏掉了吧,或许我也已经不是个正常的孩子了。这样想着,我不自觉地苦笑,我在笑什么呢?是那个老是出轨的爸爸,还是那个要死要活的妈妈?亦或是已经麻木了的自己也不一定。我没有回应白若曦的问题,只是一边望着她,一边听着外面的争吵声。
我们两个人就这样保持着沉默过了许久。倦意已经在不知不觉间抱住了我,我拿出手机看了一眼时间,快零点了,尽管外面的争吵声还没有要停止的迹象,但是也该休息了。
我又看了白若曦一眼,她也在苦苦抗争着睡魔,于是我向她搭话:
“都快十二点了,我要睡觉了,明天还要早起上学呢,你也一样吧?”
她点点头,我让白若曦睡在床的一侧,自己到另一侧躺下,很快我就屈服于困意,在妈妈的怒喊声中沉沉地睡去。
顺带一提,我惊奇地原来白若曦可以自己站起来,坐轮椅只是因为她体力很差而且身体不好,容易贫血晕倒而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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